潘桃妮

在我的印象中，

我阿罵是個非常強悍的女人。

小時候我很怕她、也常常覺得阿罵很討厭，

因為每次我媽拿起棍子要教訓我們的時候，

如果當時是阿公在場的話，

就好像救星在旁邊，

阿公總會擋在我們前面，

叫我媽不要打了；

但如果當時是阿罵在場的話我們就慘了，

因為我阿罵總是會在一旁說：「打大力一點、打大力一點！」

而且小時候有時是阿罵幫我們洗澡，

我阿罵習慣用超燙的水來洗，

一直到現在被強押坐進熱水盆裡、熱水燙屁股的感覺都還記憶猶新...。

但我阿罵現在生病了，

從我阿公過世以後，

她的身體狀況就一蹶不振，

前一陣子腦部開完刀之後，

有些人她也叫不出名字來了(包括我)，

不過當我爸或是姑姑們叫她「阿母」的時候，

倒是每次反應都很大(叫「媽」還不會有反應喔)，

她都會很不耐煩的回說：「灑啦？！(什麼啦的台語)」

前幾天我回去看阿罵，

現在和阿罵住在一起的胖姑姑很感慨的說：

「妳看，有時候想到她以前(指我阿罵)做成這樣，現在...唉...也只能當作她在休息啦！不然能怎麼辦？」

「我說真的！我從來沒看過妳阿罵休息耶！她真的比7-11還要勤勞！每天都凌晨三點就去批菜了...。」

「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很懷疑：難道她從來都不會擔心她的孩子嗎？真的耶！她從來就沒問過我們吃飽了沒，

每天一大早就自己跑出去賺錢，到晚上天黑了才回來，啊一回到家如果沒有看到我們在家裡，就死定了！

妳阿罵就直接拿著棍子出來找，找到也不會出聲叫你喔！，棍子就直接打在身上了...。

我在想啊，她那時候應該每天心情都很不好吧，才會動不動就打小孩出氣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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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玉慧的《海神家族》裡有一句話：「一個連自己都無法愛的母親，要如何去愛她的孩子？」

---突然想到這句。

雖然現在阿罵已經沒辦法清楚表達她的想法了，

但我好想知道：阿罵妳的人生究竟是為了什麼？！

看著我媽義憤填膺的跟我抱怨著我爸，

我也想問她：媽妳的人生究竟是為了什麼？！

我更想知道：我自己的人生究竟又是為了什麼？！